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性情中人沈从文的一生写照概况不折不从,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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沈从文是一位“性情中人”,在他的身上,既带有军人气性的勇敢与坚毅,又兼带文人气质的天真与固执。

家庭教育与生长环境,培养了沈从文的军人气性。

年,沈从文出生在湖南省凤凰县一个军人家庭中。祖父沈洪富曾任贵州提督,父亲与长兄均是军官。从小家庭里对他的教育,便是要有“做将军的志气”。启蒙他的母亲,除了教会沈从文认字,读书,识药名,也告诉他做人要有敢于决断的男子气概,困不馁,胜不骄。

同一时期,男子气概在湘黔二地盛行。当地民风彪悍,居民勇敢忠诚,热情淳朴,男子常正大决斗,从无私下陷害之事发生。家庭与环境的双重濡染,让这份坚毅男子气深深融进了沈从文的性格中。

沈从文小时候是个爱逃学的野孩子。不爱听课,更愿意到外面自由的环境去认识大千世界,同自然相亲。并不是孩子不爱学习,而是与其老老实实呆在教室里听半天课,用眼睛领略世界,到生活去生活,实在比在书本上学到的要多得多。在二十岁前,沈从文几乎都在实践着这种用眼睛看,耳朵听,脚步丈量的学习方式。从中学会了不少本事,如游泳,赌骰子,手艺活,打猎,对人世与自然的感观能力,也因此修炼得及其敏锐。

年辛亥革命爆发,湖南亦受波及。一时间,各路镇防军队纷纷动作,胡乱抓人,处决数千无辜农民,甚至后期因犯人人数过多,自行掷签来决定生死。这段妄杀给年仅十岁的沈从文留下了深刻的印象,等长大以后,渐渐发展成对命运无常的喟叹,将对人民的同情与悲悯,化进了自己的小说中。

十三岁那年,沈从文加入本地军防团,成为了一名预备兵。兵营的训练,让沈从文的性格更加勇敢顽强,无畏困难。

十五岁时父亲因参与密谋刺杀袁世凯外泄,流亡关外,家中境况败落。沈从文不得不外出闯荡,长达五年。所经辰州,怀化,沅州,怀化,保靖,四川等地。大多数是担任军中司书,见证了不少提人处刑的荒唐事,人情世故以及军队的腐化堕落。人类相杀之事,渐渐让沈从文感到无聊,可怜,心中形成了自己的一套爱憎观念。尽管生活穷困潦倒,个性仍旧刚强,顽强健康的活着,从现实中体会学习。丰富的经历和人生体验,日后在沈从文的小说中被描绘得细致动人,其中美感和现象,甚至是市井间的粗俗俚语,同样丰满了小说的骨肉。

担任书记期间他有机会接触到了中国古代文学和新书,思想由此开阔。书中“做人”“爱国”“理想”等字眼,终于激起了青年心中的火焰,怀疑过去放纵的生活,看见了人生的智慧和使命,开始设想起中国的现状和未来。

年,二十岁的沈从文只身来到北京,在北京一所小公寓的旅客登记簿上,郑重的写下了“求学”二字。那时的他,厌恶了二十年来所目睹的武力统治,愚昧和堕落,为乡村的崩毁,中国的衰微而悲悯,心中充满了对知识的向往,希望能为国家做出些什么。没有钱进学校,甚至不能熟练的使用标点符号。带着唯一拥有的“信仰”,s沈从文的求学之路开始了。

那是一段怎样的日子啊,饥饿数日,零下二十度寒冷,饥寒交迫之中拼命阅读,一支笔没日没夜的写,成稿必写过五六次,发表必投稿过上百次。“锲而不舍,久于其道”。沈从文拼过来了,从求学无门到大学旁听,再到最后任职教授,几年之间竟积累了那么多学问,这些都离不开沈从文异常刻苦的努力。

年,在中国公学任教的沈从文爱上了女学生张兆和。这段才子佳人的爱情故事成为文坛史上一个传奇。三年后,两人在北京成婚,从此共同扶持着度过了之后五十五年的风风雨雨。

在这一时期,沈从文完成了《月下小景》《八骏图》《湘西书简》等作品。其创作信仰,在于文学的“时代性”,将满腔的热情倾注在了文学上,渴望为中国文学业贡献自己的力量。

新婚后五个月,《边城》诞生了。这部经典作品,描绘了一出朴素良善,单纯希望下的悲剧,融入了作者自己年青压抑生活的痛楚。沈从文自称这是“痛苦生活下的微笑”。“微笑文学”也成为作者的文学主张,过来人顽强的生命意志与对世界的深切热爱在其中闪闪生辉。

沈从文与张兆和

年,解放战争接近尾声。中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,沈从文的内心也承受着煎熬。诚于心中所思所想,这是沈从文的写作根本,如今却要转向“信”,要求把政治信仰作为无可怀疑的前提去继承。这种转变,在他人眼中或许是容易的,对于个性固执的沈从文来说,却极其痛苦。个人坚守,无人理解的孤立感,以及现实中对他的声讨,作品被禁毁,政治力量的威胁,年近五十的沈从文精神崩溃了。疗养期间屡屡失控,年用剃须刀自杀,被朋友及时救回。

日日夜夜的反省思考,沈从文深感自己的小说已被所处时代排斥,内心不愿顺势应变,在绝境中自行寻找着出路,渐渐迎来了思想上的新生。就此投身于自小喜爱的文物研究中,想着仍为国家能做出什么贡献,自此几乎不再写小说。

不肯改变的倔强与坚定,让沈从文把心中所有热爱扑在工作上。忍受着放弃文学的痛苦,最终把理想投射在了中国文化的延续上,沈从文因此认领了自己的历史责任与文化使命。

五二年到六五年间,他为中国文物做出大量研究。完成著作《织金锦历史发展》,《明锦》,《中国丝绸图案》等,为《红楼梦》里的服饰写五百余条注释,涉猎广泛,头绪繁多,令人惊讶。一片热闹喧嚣的学术界里,沈从文唯独找到了自己的沉静。

“一些生死两寂寞的人,从文字保留下来的东西,成了联接历史沟通人我的工具。因之历史如同连续,为时空所阻隔的情感,千载之下百世之后还如相晤对。”

年,学生汪曾祺被打成右派,年,沈从文给汪曾祺的回信,底稿打了三次,用钢笔抄写,后用毛笔书写寄出。信中写道“你至少还有我和三姐两个读者!”,并劝学生要坚持信心与勇气。年,文化大革命正式爆发,已经六十四岁的沈从文被控诉为“反共老手”,罚扫历史馆厕所。两年之内,遭到六十多次检查,抄家八次,藏书尽失,儿女四散,身边亲友或自杀,或关牛棚,下放劳改。背后艰辛,难以想象。作为幸存者的沈从文,只能承受着源源不断的凌辱与苦难继续生活下去。

在他给儿子沈虎雏的信中写道:“大哥常买新唱片回来,我和妈妈一般晚上听两三张,搭一张老肖的,老悲的。”

这就是沈从文,一个“没有被解放”的老人。一九六七年的夜晚,他还要听肖邦和贝多芬。

七十年代文革下放期间,即使著作被毁,劳改中的沈从文所有的心思仍然在研究上。“来不及了!过个几年,那些文物全都要烂透了!”。强烈的紧迫感令他重新握起了笔,凭借记忆重写论文,或节省笔墨用古体诗歌形式书写历史。右手关节炎严重无法握笔,学会了用左手写字。在这段艰苦的时期,他竟然偷偷写成了六十展柜的文稿。

当文革过去,沈从文终于能够把全部精力投入到研究。已经七十余岁的他忘我工作,甚至一段时间每天只睡两三个小时。“闲不下来!”,对他来说,工作是抵抗生命空虚的唯一方法。年,著作《中国古代服饰研究》终于出版,这部书,从六〇年开始草拟,六四年完成,到出版,一共用了二十二年。

八十年代,杖朝之年的沈从文身体日益衰弱,与疾病抗争。解放的他却已经不能再从事热爱的文物事业了。怀着对人生沉重的感慨,情绪本就纤细的他,常常流泪。一次采访,当女孩儿说“委屈您了”时,这位老人竟抱住女孩失声痛哭。

八二年沈从文探访了自己的老家。庆幸着还能重温没怎么变化的一切时,他也清楚变化一直在发生。有些东西会消失,但他过去的文字保留下了美好。在八十岁生日上,汪曾祺送给老师的诗里写道:“犹及回乡听楚声,此身虽在总堪惊。”

还有一句是,“著书老去为抒情。”

一九八八年五月十日,沈从文握着夫人张兆和的手,平静的离开了人间。

如今距沈从文先生去世已过去了三十个年头。先生的一生,一直面对着各样的挫折,苦难与挑战,经历多重困惑,痛苦与毁灭,艰难的重生,最终在生命的终结处,获得了人生的圆满。

张充和为二哥题写诔文:“不折不从,亦慈亦让。星斗其文,赤子其人。”

或许是对沈从文一生最好的概括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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