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随沈从文笔走芷江掌上怀化

出产香草香花的沅州。

——沈从文《桃源与沅州》

芷江索子街

1、出产香草香花的沅州

“出产香草香花的沅州。”

这是对芷江最美的赞赏,说这话的人,是被誉为“乡土文学之父”的沈从文。笔者一直以为,这话可为秀美芷江代言。

芷江数历史名人少不了沈从文,沈从文诉乡土情怀自然离不开芷江。沈从文旅居芷江近四年,把躁动的青葱岁月留给了这片多情的土地。

芷江西门码头

年前的那个春日,一位17岁的凤凰青年“神往于香草香花的沅州”,吟诵着““沅有芷兮澧有兰”的诗句,追逐着“疯疯癫癫的楚逐臣屈原”的足迹“,“在一条清明透澈的沅水”“乘舲上沅”,“希望实地研究解决《楚辞》上几个草木问题。”(引句为沈从文《桃源与沅州》)。

白燕溪,瑞鸟白尾燕飞过的溪流。“青乌灵兆久,白燕瑞书频”,沈从文来芷江后,就是在这条祥瑞之溪找到了二千多年前“屈子墨香”的芷草——“沅州上游不远有个白燕溪,小溪谷里生长芷草,到如今还随处可见。这种兰科植物生根在悬崖罅隙间,或蔓延到松树枝桠上,长叶飘拂,花朵下垂成一长串,风致楚楚。花叶形体较建兰柔和,香味较建兰淡远。”(沈从文《桃源与沅州》)。

生长芷草的芷江山溪

因那句浪漫千古的诗句,因乘小舟在“清溪洄流里”捞花的游历,年青的沈从文简直成了芷江的“迷弟”,认为屈原能写出那么美的诗句,全因芷江的原生态之美——“那种黛色无际的崖石,那种一丛丛幽香眩目的奇葩,那种小小洄旋的溪流,合成一个如何不可言说迷人心目的圣境!若没有这种地方,屈原便再疯一点,据我想来,他文章未必就能写得那么美丽。”(沈从文《桃源与沅州》)。

熊公馆旧址(现为芷江一幼)

2、曾在现代相府勾留一年半

当然,沈从文对芷江的亲近,远不止一朵美丽的香花。14岁“投笔从戎”,多年在湘黔川鄂边界颠沛流离的军旅生涯,在他被军队遣散、生活无着的时候,是芷江温暖的怀抱接纳了他,使这位动荡岁月里的迷朦少年,有了一个短暂稳定的避风港。

沈从文旧居陈列馆

沈从文初来芷江居于何处?也许很多人理所当然认为是在芷江城北的一栋民居,也就是现在的“沈从文旧居陈列馆”。但沈从文自己说,刚来的一年半是住在芷江的熊公馆(也就是现在的芷江一幼)——“这所现代相府,我曾经勾留过一年半左右。还在那个院子中享受了一个夏天的清寂和芳馥。”(沈从文《芷江县的熊公馆》)。

沈从文虽然只在熊公馆暂住了一年半,但对他的人生历练和以后创作积累影响深远。——“从楼上那两个大书箱中,发现了一大套林译小说,迭更司的《贼史》、《冰雪姻缘》、《滑稽外史》、《块肉余生述》等等,就都是在那个寂静大院中花架边台阶上看完的。这些小说对我仿佛是良师而兼益友,给了我充分教育也给了我许多鼓励,因为故事上半部所叙人事一切艰难挣扎,和我自己生活情况就极相似,至于下半部是否如书中顺利发展,就全看我自己如何了。”(沈从文《芷江县的熊公馆》)。

沈从文住进熊公馆时,熊希龄早已移居北京,但相府老宅的短暂收留,沈从文始终怀有一份感恩,并对这位前辈曾经留在院馆的生活气息,带有一种沉浸式的敬仰和激励——“诵召伯甘棠之诗,怀慕恭敬桑梓之义,必有人和我同样感觉,还有些事未作,还有责任待尽。”(沈从文《芷江县的熊公馆》)。沈从文在熊公馆院子里“诵召伯甘棠之诗”时,一定也联想到院子里郁郁葱葱的大树下,曾是秉三先生(熊希龄)居住处、休息处、停歇处。

芷江县的熊公馆,在年少沈从文的眼里,犹如《红楼梦》中大观园般地存在——“芷江县的熊公馆,三十年前街名作青云街,门牌二号,是座三进三院的旧式一颗印老房子......秉三先生(熊希龄)的童年,就是在这么一个家中,三进院落和大小十余个房间范围里消磨的。”

沈从文还亲眼见到熊公馆仓库里储存着许多山珍海味:“记得有一次参加清理时,曾发现过金华的火腿,广东的鸭肝香肠,美国牛奶,山西汾酒,日本小泥人,云南冬虫草,……一共约百十种均不相同。还有毛毛胡胡的熊掌,干不牢焦的什么玩意儿。”这些在沈从文眼里珍稀不得了的东西,“多原封不动,搁在那里,另外一时却用来回馈客人,因此坏掉的自然也不少。”而客厅、花厅悬挂的字画、有大总统黎元洪、第三任民国总理赵秉钧、清末民初民主革命家、思想家、著名学者章太炎、南京国民政府主席、行政院院长谭组庵(谭延闿)等当时的显赫权贵和名人的墨迹。

沈从文旧居

熊公馆老房子的折除,也就是近几十年的事,很是令人惋惜。好在芷江城北的沈从文旧居还在,这栋木房子应是沈从文在熊公馆居住一年半以后,年其母亲黄英携小女九妹来芷,再搬租过去的。

芷江县城全景

3、气象相当博大厚重

“沈从文旧居陈列馆”所刊,沈从文曾于年、年两次来芷江。前一次未读到过相关记载,后一次他在《芷江县的熊公馆》一文中是这样记述的——“我到芷江县,正是五四运动发生的民国八年(公元年),在团防局作个小小办事员,主要职务是征收四城屠宰捐。”除此之外,沈从文于年离开芷江成为“京漂”后,应该还坐汽车来过一次芷江。据《芷江县志》记载,湘黔公路芷江段是民国25年6月(年6月)竣工通车的。抗战时期,沈从文于年3、4月间乘汽车途经芷江去往昆明。

关于沈从文此次过芷江,他在《沅水上游几个县份》有非常详明的记述——“公路由辰溪往芷江,不经过溆浦黔阳,是由麻阳河沿河上行一阵,到后向西走,经芷江属的东乡两个市镇,方到芷江。”

尽管有了“京漂”经历,但年少时的记忆,依然让沈从文觉得,芷江是他梦中的“天空之城”——“城西有个明代万历年的古塔,名雁塔,形制拙而壮,约略与杭州坍圮的雷峰塔相似。城楼与城中心望楼,从万户人家屋瓦上浮,气象相当博大厚重,象一个府治。河流到了这里忽然展宽许多,约三分之二里。一个十七墩的长桥,由城外河边接连西岸,西岸名王(黄)家街,住户店铺也不少。三十年前通云贵的大驿道由此通过(传说中的赶尸必由之路),现在又成为公路站头。”(沈从文《沅水上游几个县份》。这段极尽溢美的文字,把个芷江古城描画成气象博大、三江通达的“府治大城”。

让人感到惊奇的是,早在80多年前,沈从文竟然对今天芷江向河西发展作出了预见性地规划——“城内余地有限,将来发展自然还在西岸。”(沈从文《沅水上游几处县份》)。

此次经芷,沈从文依然还记得黄甲街有座大佛寺,其佛之大周边少有——“有个大佛寺,也是明朝万历年间的建筑,殿中大佛头耳朵可容八个人盘旋而上,佛顶可摆四桌酒席绰绰有余。好风雅的当地绅士,每逢重阳节便到佛头上登高,吃酒划拳,觉得十分有趣。”

让沈从文痛心也让我们这些芷江后辈痛惜的是,当年所谓的“维新派”竟然决定要打倒这座明代大佛。——“当时南区的警察所长是个麻脸大胖子,凤凰县人,人大心细,身圆姓方,性情恰恰如吉诃德先生的仆人,以为这是一件极有意义的工作,就亲自用锹头去掘佛头,并督率警士参加这种工作。事后向熟人说:“今天真作了一件平生顶痛快事情(不说顶蠢事情),打倒了一尊五百年的偶像。”(沈从文《沅水上游几个县份》)。据沈从文记述,打倒大佛是民国九年(年)。那一年,沈从文正住在芷江,亲眼见到了明代大佛被毁的经过。凤凰老乡毁了芷江大佛,年轻的沈从文无力阻挡这种“顶蠢事情”,只能深表无奈。

在《沅水上游几个县份》一文里,沈从文还特意说到了芷江的特产。——“芷江大桑和蚕种都相当好,白蜡收成也极可观。又出产好米,西望(晃)山下有一种特别玉腰米,作饭时长到五分。此外桃子和冬菌,在湖南应当首屈一指。”可以告慰沈大师的是,文中所写到的芷江特产,除了“大桑和蚕种”失传外,其余几种在今天得到了较大发展。芷江白蜡已成为市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,正在申报省级非遗;艾头坪已成为远近闻名的桃子之乡;冬菌成为了芷江杨公庙的主导产业;特别是西晃山下的“玉腰米”,如今已在牛牯坪千丘田等地开辟了种植基地,并创办了“侗乡妹玉腰米”品牌。这些特产,正在为芷江的乡村振兴作出贡献。

芷江从文阁

沈从文年过芷江,让他想起了为争取民众自由平等而抛头颅洒热血的革命志士——“十年前又有个北京农科大学毕业生,为人热情而正直,身个子小小的,同学中叫他‘毛胡子’。大革命时回到故乡作农会主席、党务特派员。领导两万武装农民到芷江县入城示威,清党时死于芷江南城城门前。这人名唐伯赓,也是晃县人。”沈从文在《沅水上游几个县份》结尾提到的唐伯赓,是中共在芷江的第一位领导人。

今天的芷江县城

沈从文年来芷江,时间已过百年。大师所挚爱的这片热土,今天已如你所愿——气象博大、香草香花!

(作者田骅)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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