曾朴《孽海花》第二回有如此一段话,说“上海虽繁荣寰宇,到底五方杂处,所住的不过江湖名人,即如写字的莫友芝……,非不洛阳纸贵,声誉鹊起,总嫌带着江湖气。比到咱们苏府里……杨咏春的篆字,就有雅俗之分了。”
莫友芝(-年),晚清“西南硕儒”,其书雄健生辣,沙孟海极其推许。
然单就在清朝宗派纷呈、名家林立的书坛上,杨咏春(即杨沂孙)等,能生面别开,卓然成婚,成为邑人之自豪,当在道理当中。
杨沂孙(—),字咏春,号子舆,晚号濠叟。常熟恬庄(今张家港凤凰恬庄)人。道光二十三年()举人,官安徽凤阳府知府。史乘上,“恬庄杨氏”系常熟朱门朱门。当今恬庄古街上,仍保有清嘉庆年间奉旨制造的杨氏孝坊。
沂孙自少学于阳湖(今常州)李兆洛,治周秦诸子,又喜究六书之旨,后耽习书法,尤力求于篆籀,“于巨细二篆领会贯穿,独树一帜”。暮年曾用韵文撰写《在昔篇》,“爰述小学源头”,对篆书做了理性的梳理和叙述,被视为古文字书法自汉以来走向自愿、自力成科的标识。个中有如此一段话:我朝佑文,硕儒蔚起。沿流溯源,考同究异。段君铿铿,首阐精谊。江钱严桂,各树一帜。贯山继之,会通神旨。……那时善书,张邓并峙。皋文醇雅,完白宏肆。规汉模秦,周情孔思。灵秀所钟,超徐迈李。……篆法之衰,将二千岁。嘉道之朝,诸贤竟采。
杨沂孙书法做品
清朝“小学鼎盛”,这边前半部份谈的是文字学长辈。段君指段玉裁,著有《说文解字注》。江声、钱大昕、严可均、桂馥,均乾嘉时文字学家。贯山,指王筠,著有《说文释例》、《说词句读》。沂孙深谙此道,曾著《文字说解问讹》,欲补苴段玉裁、王筠诸家所未备。清朝又是碑学勃兴的年月,那时工于篆书的书家频出。张,指张惠言,字皋文,工篆书,入门李阳冰,后学汉碑额及石鼓文。邓,指邓石如,其篆书“直接二李(李斯、李阳冰)”,在篆书史上具备历程碑意义。杨沂孙觉得,“秦皇蔑古,李斯谄谀,小篆聿兴,籀古乃废,但尚匀圆,日臻茂美,古意渐漓,真形无几。”李斯、李冰阳只求匀圆的篆书,缺乏古意。直至乾嘉之际邓石如出,“三尺竖童仅能操笔皆能为篆”。尔后“衍其脉者”,有吴熙载、莫友芝、杨沂孙、赵之谦、吴大澂、吴昌硕等,“将二千岁”的“篆法之衰”,毕竟在“嘉道之朝”得以重振而“诸贤竞采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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杨沂孙精研小学,学力深沉,独探源于金石遗文,以石鼓、钟鼎文为模本,寝馈而临习之。其书变世俗狭长之体,为凝重方正之形,于邓石如外,独树一帜。国粹巨匠张舜徽《艺林丛话》云:“濠叟于巨细篆合并为一,体方笔圆,点画之间,悉有由来。非知识功深,固不够以语此也。”所评甚确。整体上看,杨氏篆书融金文于小篆,精谨端严而不肆传扬;笔力清劲,以静为美,然静中有动;不以错落跌荡出彩,而以气味淳正制伏。尝曰:“吾书篆籀颉顽邓氏,自得处或过之。”常在其自得书做上钤盖“历劫不磨”印记,以示其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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读沂孙暮年书联及屏条,精湛之至而能出于平凡,至善至雅的心路寻找使人拥戴。如,光绪己卯()年篆书“林缺狂来”十二字联的款文道:“光绪己卯尾月二旬日,北风日竟,青阳逼除。俯仰天地,又将王正。追忆弱冠弄翰,迄今五十年矣。暮齿沮丧,为学日拙,不知改日为谁氏覆瓿之用也。”光绪辛巳()年《陶渊明喝酒诗》四条屏的款文中如是说:“篆法详于说文,而用笔之机关备著于金石刻,余专一是学四十余年矣。何视己之翰墨时而生爱,时而生厌。究见告于斯道曰有进益否?行年六十九矣,年老做书,日就退损,恐改日欲为此恶劣之做而弗成得矣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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杨沂孙篆书对昆裔极有影响,吴大澂、吴昌硕等都曾取法于他。吴昌硕“封笔”之年为诤友遣兴所写篆书七言联款文有云:“昨客虞山,见杨濠叟一联,笔意参少室之奇荡,琅琊之古拙,神味可掬,纵晚弟子(吴熙载)复做不得专美于前,兹背抚其意。”至于黄士陵、王福厂、邓散木等,取法金文,以篆籀体兼融,造成品格奇特的篆刻,也都是来自杨沂孙篆书的启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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